两只月饼的旅行

　　又是中秋，皎皎月光，如约而至。

　　如约而至的，还有携妻带子的我们一家。路途再远，工作再忙，回家看望父母，是每年中秋必修的功课。行囊里，几款精美月饼，既有对父母的孝敬，也有对岁月的缅怀。在如驹过隙的时光里，举头望明月，最难忘记的还是那一年的中秋……

　　30年前，我还是一个偏僻山村的应届高中生，身上唯一的资本，就是对知识的无限渴求和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但那年高考发榜，我却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倍受打击的我，面对家庭的窘境，只得放弃重考的念头，外出打工。

　　因为没有任何手艺，我只能在一个工地上给别人打下手。工地活儿不少，但精神很枯燥，闲下来的时候，我就拿出高中课本看。有工友看在眼里，眸子里透着不解，工地老板看在眼里，说我是对高考“贼心”不死，我回敬他们这是雄心。其实我当时非常灰心，每天在沙石砖头里混，我都弄不清楚理想在哪里。

　　我在工地上干了差不多一个月，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字眼里都透着希望。母亲说，她和父亲把家里的耕牛卖了，攒了钱准备让我报补习班。我当时心里一紧，那头耕牛，是家里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父母怎么可能卖了它，今后地里的活儿就该人受累了。

　　我立马去向工地老板辞职。工地老板十分不悦地把我瞪了半晌，突然又叹口气笑了，摸出100元钱递到我手上说：“我就知道你八成干不长久，天天看书，‘贼心’不死呢。得了，按理你没干够一个月，一分钱也拿不到，但我佩服你还有志向，这点钱就当是为一棵小树苗投资。”

　　我千恩万谢，刚转身没两步，工地老板又从身后叫住了我。他递上来两个盘子大小像烧饼样的东西，拍拍我的肩头说：“过两天就是中秋了，这本来是给工地上的兄弟们过节准备的，你拿两个带在路上吃。”我哪里敢吃，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月饼，我要带回去和父母分享。

　　几乎是一路小跑，我不知疲倦地跑回了家，一见到父母，我就开心地拿出了两个月饼，正要用刀切开，母亲用手挡住了。母亲说，月饼先留下吧，因为错过了报补习班的时间，还不知道学校收不收呢。母亲的意思是，给老师送点礼物，包括那两个月饼。

　　母亲带我去了学校，她的提篮里装着自产的水果和鸡蛋，还有蒙着简单外包装的那两个月饼。我们找到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十分欣喜，她握着母亲的手一个劲地说：“学校一直希望你儿子回来补习，他成绩很好，再努力一年，一定可以圆梦。”

　　母亲大喜，示意我递上提篮，老师一个劲推辞，实在推辞不过了，留下提篮又把我们送到了车站，并执意帮我们买了回乡下的车票。车子快起动时，班主任塞给我一个口袋，打开一看，是两本课外辅导书，还有那两个月饼。

　　那年中秋节的月亮特别的圆，为儿子操劳半辈子的父母和我坐在院坝前，幸福地细细品味月饼的滋味。月饼里有我从没吃过的豆沙馅，我发誓即便今天的月饼在口感和工艺上已先进很多，也抵不过那两个简单包着豆沙馅的月饼带给我的美味回忆。那一晚月光皎洁，我望着天际，突然觉得人和时空的距离就像人的理想一样并非遥不可及，那两只飞来飞去的月饼，那个善良的老板和像母亲一样给人温暖的老师，还有那头为了我的前程而过早牺牲了自己的耕牛，都让我的心有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动和踏实，直到30年后的今天，还记忆犹新。（杨 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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