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异乡的树

　　

　　到小区找人，在一个僻静的楼下花圃里，遇见两棵山楂树。

　　山楂树本是北地之物，生长在山岭薄地，没想到在长江边的城市也有此树，颇有些意外。

　　有些树在结果之前，尽管开花，却很难分辨出谁是谁，就像两只兔傍地跑，安能辨它是雌雄。这两棵树，如果不是看见满树缀着密密的山楂果，根本不知道它们就是山楂树。

　　山楂树让人想起那首歌和那个美丽的故事。在北方大地明净的秋天，山楂成熟了，风吹果叶“沙沙”作响。树下站着一个人，默默凝视远方。

　　这两棵树，大概是有人从北方带回的。喜欢北方的山楂树，就把它们种下了。

　　外来的树，在正常气候条件下也能适应存活，但遇到极端灾害天气，就容易受伤死亡，对自然的抵抗能力远不如本土树种。这两棵长在城里的山楂树，顽强地生长，开了花结了果。果子不大，虽然也红了，却没有北方果子的酸酸甜甜，咬一口，青苦酸涩。

　　山楂树默默长在别人的窗前，成为邻家窗框中的一幅画，却远没有站在北方茆塬山梁那样天地广阔，意境旷远。

　　漂泊的树，只把异乡当故乡。随遇而安，依然追逐阳光。它是不能选择生长地的，种子随风而落，或者树苗被带到一个无法预知的地方。

　　一棵树和人一样，也会背井离乡。离开故乡，漂泊在异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学会慢慢适应，扎根生长，开花结果。

　　在小城，还见到有人养橘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我们那地方不南不北，亦不产橘，这橘树被当作观赏树，安置在庭院里，长出来的自然还是橘，只是舍不得摘。那一株不高的树上，居然挂了十几只大橘子，它们生长在异乡，憨态可掬。

　　有时候，古民居是一个地方的草木基因库。数百年前，漂泊的树，被院墙挡住外面的烈风，被很好地保留下来。

　　由此，我就想到漂泊在异乡的另一棵树。

　　在家乡的一个小镇上，古民居的天井里有一株800多年的山茶树。山茶本是南来之物，生长在高山上。在800多年前，不知被谁栽在这青砖黛瓦合围的小院里，它适应了江淮冬天的风雪，耐住了一年10多天的零下低温，竟在此生长了这么多年。

　　那棵古山茶树，这个秋天还好吗？是否在为明年春天的绽放积蓄力量？

　　一棵树，当离开故乡，在陌生的地方生长，气候、土壤、水分，对它有很大影响。看看四周，形影孤单，它没有伴，更无法成林，独自在属于它的空间，寂静地生长。

　　漂泊在异乡的树，在细雨中是美的，风摆弄它的身姿，用它特有的方式与树耳鬓厮磨，雨把树弄湿，枝叶上水意盈盈。

　　漂泊在异乡的树，在月光中是妩媚的，如一团墨云，又如一个人低头沉思，树影斑驳，月光的清辉洒在树上，起舞弄清影。

　　当然，有一些树来自远方，它们在此怡然生长；也有一些本土的树，离开故乡，漂泊异乡。桂花树以前在北方是没有的，乡人冯老大告诉我，他在青岛的公园里也见到桂花树了。冯老大说，在北方见到桂花树，心情激动，有老乡重逢的感觉。

　　一些树，离开它的生长地，去了生长环境不一样的他乡；也有一些树，远离它的祖籍地，来到你的身旁。

　　秋天的夜晚，忽然就惦记起漂泊在异乡的树来，它们在月光中会想念故乡吗？

　　（王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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