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玛窦过“惶恐滩”

　　□ 郭志锋

　　翻阅明史和利玛窦相关的传记，发现他在赣江也有一段难忘的经历。那就是他在“惶恐滩”曾经落水，差点丢了性命。

　　1578年，26岁的利玛窦带上随从，一共14人，从里斯本启程，漂洋过海，经印度的卧亚，抵达澳门。在澳门传了几年教，1583年经水路来到广东韶州(今韶关)。至1594年，虽经12年的努力，但广东一省唯有肇庆、韶州设立了传教点，教徒也不到一百人。

　　利玛窦很着急。这时有人指点说，中国的政治制度是中央集权，皇帝至高无上，如果你能得到皇帝的恩准，何愁传教区区小事？利玛窦恍然大悟，他开始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京城。可是，利玛窦想见皇帝的愿望一直无法实现。

　　机会说来就来。曾经参加过抗日援朝壬辰战争的兵部左侍郎佘立，一直闲居在老家广西柳州。1595年初，他突然接到皇帝旨意，命他迅速还都任职。佘立本无再仕意愿，但皇命难违，只得举家乘船北上。路过韶州时，从当地官员的口中偶然得知有一来自异域的博学之士利玛窦，能治百病。佘立喜出望外，立马要求召见他。因为此时的佘立正因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他的儿子，因为多次科举失利，而精神崩溃，几近失常。利玛窦虽然觉得这个任务很难完成，但他想到自己筹划已久的进京之计，于是毅然说：“可以，我试试”。

　　佘立大喜，一面命知州长官给利玛窦开出旅行执照，一面命利玛窦准备行李。5月初，约定两人在南安(今大余)集中，然后再到赣州登船北上。不久，利玛窦急匆匆地带着两名来自澳门的信徒、两个仆人，坐上马车，赶往南安。

　　南安汇合后，众人在赣州知州的引领下，径自来到赣江边，登船北上。整个旅途中，闻讯而来的官员和其他客人络绎不绝。

　　史料记载：为了让利玛窦有足够的时间治疗儿子的病，佘立有意嘱咐船老大，将船开得慢一些。虽然是顺流而下，可船老大依然慢慢腾腾，拖延时间。事实上，这是一个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从赣江的起点赣州城起，一直到中下游的万安县，沿途密布着十八个险滩，人称“十八滩”，又称“小三峡”。当地民谣说“十八滩，十八滩，十船过滩九船翻”。船在险滩之间行驶，自然小心翼翼，速度缓慢。

　　慢慢地，船渐渐靠近“十八滩”中最险的那个滩。此滩离赣州约50公里，河床上布满巉岩嶙石，非常险要。每次船家经过此处，都异常惊恐。

　　佘立可能未经此险，故不知其中奥秘。再加上前面已过了十六个险滩，凭着水手众多，聪明机灵，都没出事。所以，很是坦然自得。船到漂神滩时，前面的大船左转右弯，侥幸躲过了礁石。正得意间，后面载着他妻小的小一些的船却没有躲过去，狠狠地撞到一块岩石上，造成船倾人翻。所幸船身高过水的淹没度，船上的人都拥到了另一面的舱板，没有人丧命。

　　佘立无奈，只好派人乘坐小船返回赣州，向知州通报，让他派一艘大船来接应他的妻小。同时也没有忘记利玛窦，让他与自己坐在一起，等待救援。直到日落时分，水面上才出现了另一艘大船，妇女和小孩上船后，心有余悸，夜不闭眼。

　　此时，佘立尚不知前方就是声名吓人的“惶恐滩”。夜色慢慢浓厚，大船在深水中航行，虽绕过了水面上的礁石，却遭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强风。强风起得突然，船老大来不及转帆，船只猛地撞上一个暗礁。船再也稳不住了，径自倾斜、翻转，人们吓得乱奔乱叫，如同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纷纷掉入水里。

　　利玛窦不习水性，只在水里随意扑腾，一会儿，就手脚乏力，身子往下直坠。他大呼“救命”，但一张口，江水就猛灌进来，呛了几口水之后，他再也不敢大喊。只得双手乱抓，幸运地抓住了一根绳子，他紧紧抓着，顺着它向前游，结果碰到了一根浮木。他暗自发笑，趴到了浮木上。真巧，他又看到了自己的书箱在水面上漂浮。他忙丢下浮木，转而紧紧抓住书箱。船身翘起很高，有一段浮出了水面。他四肢并用，终于爬上了船舷。

　　佘立在柳州长大，从小就在柳江游戏，水性极好。他奋力游向沉船，爬上船头，大声呼救。万安当地一个渔民正在附近打鱼，听见他们的哭叫后，急忙叫人赶来帮忙。四五个渔民听到呼救后，分别乘着快船赶去援救。他们熟悉水道，飞快地划着鱼船，将落水的一一接上船。然而，利玛窦一个叫巴拉达斯的随从，一落水就慌了，扑腾一番，却沉在了水底，再也没有露头。

　　万安渔民非常热心，看见船上这么多小孩和妇女，怕再出意外，于是特派一艘小船开路，又请一位专门负责指路的当地滩师在前面引导，让船队沿着安全航道行驶。 危难之中见真情。佘立受此惊吓，仍然很有风度，差人去见利玛窦，转达对他随从之死的哀悼，还送来一些钱，以支付丧葬费。

　　重整行装之后，船队沿河航行到了吉安城，天又突然刮起了狂风，把船只吹得东摇西晃。夜已深，再度沉船的危险迫在眉睫。佘立对大家说：“虽然陆路走起来不太舒服，花费也更多，但感谢皇上，我的旅途费用由国库承担。我决定放弃水路，改走陆路。”考虑到在战乱时期把一个外国人带进京城，不免会受到皇上指责，佘立又想把利玛窦送回韶州。利玛窦听闻此事，惶惑不安，急忙请求说：“让我跟着你去吧，你的儿子还得治疗。”又暗中委托佘立的两个仆人去说情，终于获准让他与两个仆人同行，单独从水路先到鄱阳湖。

　　6月28日，终于到达南昌，两人好不容易再度相聚。却不料，佘立再次要求利玛窦留下。他说：“利玛窦先生，我很想让你一路随行，但没有皇上的恩准，我是不敢先斩后奏的，请你一定要理解。”利玛窦无奈，只得与佘立分手，暂留南昌。江西巡抚陆万陔召见他后，同意他在南昌居住。1596年6月，利玛窦在南昌城内靠近知府衙门的地方购得房屋一座，开始传教。哪料，他这一呆，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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