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碗里蹭饭

　　

　　童年印象中，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到母亲碗里蹭饭。每次，母亲总会将菜里的瘦肉片挑出来，和着香喷喷的饭粒，一口一口将我喂饱。自从养成蹭饭的习惯，母亲多数时间吃的都是残羹冷炙。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延续多久。随着我懂事，外出求学，背井离乡的岁月，吃着外面的饭菜，感觉总没有母亲碗里的香。母亲的饭菜，不仅是精挑细选，还外带恰到好处的递送动作，以及动听的故事和说教，那些故事和说教跟餐厅伴乐一样悦耳，让我同时享受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美餐。

　　就这样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逢年过节常回家看看，就成了一种习惯和向往。母亲会亲自下厨，施展她熟悉的拿手绝活。虽不再到她碗里蹭饭，但那份不改的母爱，一直化作浓情盛在碗中。

　　父亲过世后，母亲衰老得很快，行动不再利索，还得过几场大病。好多次劝说老人家跟我们一起过，但她总以朋友圈不同、生活习惯不合拍为由，坚持一个人独来独往。每天，她将手机里查到的最新信息，往家庭的微信群里撒，尽管那些信息于我们而言，多属旧闻，但每次看到母亲传上的共享内容，就会联想到她在蜗居的小公寓里健康并快乐着，便有了另一种心安。

　　逢双休，我坚持去母亲的单身小公寓，并且恢复了蹭饭的习惯。母亲的手脚越来越不利索，儿女及亲戚不时送一些熟食过来。而她早没有当年胃口，那些菜，多半会剩下，有时甚至剩好几天。我知道那些剩菜不吃到肚子里，母亲会一直舍不得倒掉，于是选择双休蹭饭的办法帮她清场。剩菜的味道不太好，我努力吃出津津有味的模样，一如当年，母亲便非常开心。我用这样的方式倒逼她吃些新鲜的东西，尽管如此，也依然改不了她骨子里的节俭。

　　只要能动手，母亲从来不许我下厨，哪怕洗碗刷筷，亦不让我插手。而今，她做的饭菜不再可口，有时甚至忘记放盐，想到那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想着她多病的躯体中，不改的坚强与达观，酸楚中更有一丝欣慰，一份感动。我默默品着那些五味杂陈的饭菜，从中找回远去的记忆，再穿越到幸福的童年。

　　（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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