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棉被

　　天越来越凉了，乡下的老母亲又开始套新棉被了。随着母亲飞针走线，我的思绪，又飞向了从前。

　　那时，俺家人口多，兄弟姊妹五个。晚上睡觉，父母搂着最小的弟弟，姐姐和妹妹一起睡，我和二弟睡一张床。那时家里穷，到了冬天，旧棉花做成的一床粗布棉被，总遮不住我们的身体。加之二弟睡觉不老实，夜里老蹬被子，被子上捂盖的棉衣棉裤就掉到床下。冰冷的寒夜里，一床被子你争我拽，有时会露出我们的大半个身子，冻得簌簌发抖。

　　后来，我干脆和衣而睡，把多半被子匀给二弟，自己只占被子的一点边。一天夜里，寒风凛冽，我到底冻感冒了，高烧不退。母亲知道我感冒是因为夜里不脱衣服睡觉所致，脸上就一阵愁苦，把他们的棉衣棉裤全捂到我们的床上。

　　多日不脱衣服，身上长了虱子。后来虱子爬进被子里，每次睡觉，我和二弟就被咬得奇痒无比，身上的皮肤被抓挠得露出血丝。

　　每天晚上睡觉前，母亲就生一堆火，把我们的被子放在火上烤一阵，许多虱子就掉进火里，烧得“啪啪”作响。尽管如此，虱子依然存在，并且繁衍得很快，没几日又爬满被子。

　　有天晚上，母亲串门不在家，我和二弟就生火烤虱子。因为没有母亲的技巧，等闻到焦糊味时，被子已经着火了。我赶紧把被子摁进水缸。

　　母亲回来，看到我们惊吓的样子和烧坏的被子，无声地哭了。母亲自言自语地说：“被子少，生虱子，还是因为我们家缺衣少穿，缺铺少盖，太穷了啊！”

　　那一夜，我和二弟偎在父母的被子里，直到天明。

　　第二年春上，母亲就在自家的田地里全部种上了棉花，说以后绝不再让孩子们受冻。秋天，白生生的棉花丰收了，弹出的棉花温软蓬松，雪白如银。冬天来临的时候，母亲套了两床新棉被，还给我们每人套了一件新棉衣。我们钻进温暖的被窝里说闹着，母亲脸上就像裂开嘴儿的棉桃一样喜庆。

　　从那以后，母亲就年年种棉花，无论我们分床单睡，还是外出上学，母亲都会给我们套一床新棉被。

　　那年冬天，我和爱人结婚时，母亲挑了最好的棉花给我们套了几床新被褥，爱人嫌难看，就偷偷买了一床。可到了用时就有了比较，买的被子看着花哨但不实用，怎么也没有母亲套的棉被柔软暖和。从此，爱人再也没有买过被子。

　　每盖一床母亲套的新棉被，我身心就温暖一回。我不知道是被子真的暖和，还是被子上有着母亲的温度，反正每接过一床母亲送的被子，心里就溢满虔诚和温暖。

　　棉被的味道，是母爱的味道！

　　（魏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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