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 江水中站立的树

　　从一架无人机航拍的画面里，初春的江水之畔，一片绿意苍苍的树木站立在碧透江水里，这些在江水中沐浴的壮观树木，是山环水绕之城的旖旎一景。

　　这里是万州沱口，曾经的船运小码头。2009年10月，三峡工程175米水位成功蓄水后，奔涌的大江收住缰绳，静水深流中汇成了烟波浩淼的平湖。万州，也半沉入了绿波粼粼之下。

　　三峡工程蓄水后，每年有半年的水位落差期，从而在万州长江段形成24平方公里消落区。这些消落区里光秃秃的滩涂就像高颜值万州脸上的雀斑，看着总觉得有些别扭。

　　万州，这棵城市大树的年轮有1800年之久，底蕴深厚。万州人爱树，满城参天大树如绿云缭绕，枝叶闪烁处是岁月的流光，这些华盖高擎的树也汇聚成一座城市畅快呼吸的巨大肺叶。

　　爱美的万州人开始了琢磨，可以在那些消落区里栽植树木吗？三峡库区消落带由于面积大、水位落差大、季节性气候反差大，生态修复与治理成为一道世界级难题。

　　解题的人，其中有我的朋友任凭，他是万州一个林业学研究专家。任大哥查阅了很多资料，他发现一般林木在江水里浸泡后都不能活下来，特别是这些消落带里的树，浸泡时间达半年之久，对树的生命力是严峻考验。另外，这些经过江水浸泡冲刷的消落带土壤，大多贫瘠，树木根系生长也困难。

　　寻寻觅觅，一种叫做中山杉的树种进入了任大哥的视野。中山杉的原乡是与万州同饮一江水的南京。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山杉由南京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用雌性落羽杉母本和雄性墨西哥落羽杉母本杂交而成，它为半常绿高大乔木，树干粗壮挺拔，枝叶婆娑翩翩，具有耐盐碱、耐水湿，抗风性、抗病虫害强，生长快速等特点。尤其根系发达，扎入土层可达３米，主根还可蔓延成四周根须，能抗浪防沙。

　　但中山杉“移民”到万州能落地生根吗？

　　其实早在2002年，2万株中山杉风尘仆仆来到万州，万州人就提前开始了种植试验。2005年，三峡库区扩容清理，700多株中山杉移栽在江后山坡上，但那一次，让任大哥的团队失望了。因为是裸根移栽，加上当年遇上大旱，中山杉大都枯萎。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专家们心中，把中山杉栽植在消落带如何？

　　江水漫漫，起起落落。任大哥和同事们乘船对长江万州段干流进行了翔实考察，测算出万州长江段在165米与175米水位线区域总面积为1.6万亩，其中适宜栽植中山杉的滩涂以及湿地面积有9375亩。

　　那是2009年2月，三峡工程自2008年以来经历第二次试验性蓄水后，水位退至145米左右，万州沱口段的碧绿江水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张望着这些舟车劳顿赶来的中山杉。工作人员将林场基地里特意培植的208株中山杉移栽在沱口江面170米至175米的水位区间。

　　208株，寄托着万州人的期盼。让中山杉发芽生根，对消落带来说是嗷嗷待哺，对任大哥他们来说却是望眼欲穿。

　　2009年10月，三峡工程蓄水到175米，盈盈江水从三峡逶迤群山漫漫而来。任大哥的心也随着江水起落忐忑。一天天数着日子，2010年初春，经历了长达5个月江水浸泡的树，在水里生长还好吗？任大哥来到江边，江水正缓缓退去，晨曦中，一部分高10余米的中山杉露出了郁郁葱葱的树梢，树枝上的新芽隐约可见。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任大哥欢喜不已，欢呼着把喜讯一一告诉给他专家团队的同事们。同事们赶到江边，看到那些天赐万州长江消落带的树，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当江水退至160米水位线后，204株中山杉长出了苍翠新芽。

　　一到水位下降，万州沱口，这些中山杉由冬天的青翠转换成夏秋季节里的金黄，远远望去，如漫飞的彩蝶。初冬，一群红嘴鸥翩翩从远方飞来越冬，有时栖息在中山杉的树冠上，江风徐徐，体羽乳白的红嘴鸥们发出“欧欧欧”的欢快叫声，从江面上空轻盈飞过。

　　中山杉，在万州安家落户了，它庞大根须的触角不断蔓延，而今已在万州长江段的消落区种植了3100多亩，成为万州长江沿岸长达70公里消落带的绿色生态画廊。

　　万州在长江消落带种植中山杉的成功，也带动了江西鄱阳湖、湖北荆州等地纷纷前来购买万州中山杉基地种植的苗木，它们成为有效治理消落带的绿化树，成为装点大地的美丽树。

　　江水中站立的中山杉，它赋予万州这样一座城市更重的分量。（作者 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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