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心如禅

　　□ 刘志明

　　信江两岸，柳叶青青，蛙声阵阵。你身披雨露，脚踏星月，心量山水，梦倚茶山。渴了饮山泉，饿了吃干粮。爬山涉水，遇茶问禅。进农家，聊茶事，沐月色，听天簌。一支毛笔，像手指、眼睛、耳朵、口舌。触茶、看茶、听茶、饮茶、品茶，任世事喧嚣拒于风尘之外，让洁身自好避隐松涛之中。风风雨雨，山山水水，月色洗白旧衫，露水滋润旧梦。山水洇开，茶林墨绿。世俗人情，仿佛茶事，浮出茶水，浸于《茶经》……

　　三岁时，你被遗弃。高僧收留，一生恩情。寺外，桃花盛开，鸟鸣呦呦。寺内，高僧讲经、煮茶、弹琴。小小和尚，乖乖僧儿，念经、煮茶、敲木鱼、听晚钟，在安静的茶香里，问候自己苦涩的童年。高僧疼你，教你种茶、制茶、煮茶。年年岁岁，日日月月，茶技渐进，时光却青嫩得如茶叶毛尖。十三岁时，辞别高僧，离开寺庙。后研诗文，成士人，声名渐响。

　　声名渐响，时光却不再青嫩。安史之乱，社会动荡，让你感到世事无常。至德元年，你起至天门，顺长江而行，经鄂州，过黄州，走彭泽，采茶品水，结交名士，凡寺观之处，皆有你踪迹。后至信州，寓居广教寺，种茶制茶。在煮茶中，安抚被战乱惊慌的内心，熨帖被动荡激怒的诗文。你掘开山泉，用山泉煮茶，煮钟声、煮佛理、煮远远近近的空净。渐渐深下去的山色，被暮钟敲响，仿佛傍晚后杯中那静默的茶色。时光在孤寂中逝去，你走出寺内，在茶山中煮月色，在月色中洗心地，在晨露中沐诗词。淡雅的茶香，氲氤着淡淡的诗意，淡淡的禅味。诗僧皎然，闻名而来，谈诗论茶，同行苏杭，进茶山、研茶事，相互激赏。刺史戴叙伦，请你进京，召拜为官。你婉拒不受，你爱茶性，甚过一切。茶的素净，茶的安静，茶的自然精气，已渗入骨髓。茶一样的品性，像黑暗中的亮光，照亮你孤寂的人生。揉人情练达，聚茶事心智，成千古《茶经》，是你今生要圆的宿愿。你的茶论、你的才情、你的品性，令颜真卿倾慕不已，他有意荐你入仕。你无意问仕，专心《茶经》，与其坐而论茶，一夜未眠。诗人孟效与你清谈数日，煮茶论道，谈经说儒，如茶香飘逸。一年后，孟效又访，相遇茶山，煮茶品茶，意兴未尽，题诗《题陆鸿渐上饶新开山舍》：惊彼武陵状，移归此岩边。开亭拟贮云，凿石先得泉。啸竹引清吹，吟花成新篇。乃知高洁情，摆落区中缘。

　　诗友激赏，犹如晨曦，闪亮前方。你苦行僧一般，沿信江，走弋阳、余干、鄱阳，经庐山、南昌，在山水中研茶艺，问茶事，写茶经，常常“凿石为灶，取水煮茶”。其后，又隐居湖州，在苕溪闭门著书，终成《茶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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