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喜鹊叫喳喳

　　

　　作家梁晓声说，人有两个故乡，一个是现实地理的故乡，另一个是精神层面的故乡。于我而言，故乡是由一串串具体而实在的图景组成的。这其中的任何点滴，都足以搅动心底那潭涟漪。比如喜鹊。

　　喜鹊，在民间是吉祥物，是报喜鸟，“门前喜鹊叫，好事要来到”。在神话牛郎织女的故事中，“七夕”这天，是喜鹊在银河上架起“鹊桥”，让牛郎和织女得以相见。韩鄂的《岁华纪丽》里这样记叙：“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足见百姓对喜鹊的喜爱与寄托。

　　喜鹊是鸟中的大个子，它那黑白相间的身躯再配上一条长长的尾巴，灵巧且醒目地翻飞于山野林间，神情憨厚，萌宠惹人。喜鹊唱腔高亢，婉转悠扬，穿透力强，是鸟中“歌王”。喜鹊还是捉虫能手。有资料显示，一只成年的喜鹊一年可以消灭松毛虫15000条，能保护5亩松林免受虫害，被誉为“灭虫卫士”。喜鹊尤喜把它的巨巢筑在高高的树梢上，给人一种高贵、神圣不可侵犯之感，其实它是为了躲避人和其它动物的打扰、侵犯甚至伤害。

　　在我小时候，故乡的小山村里有好几对喜鹊。离我家最近的，是邻居王朝家的那对。王朝家旁有棵高大黝黑的桤木树，那树梢上七仰八叉的一团乱枝，就是喜鹊的爱巢。喜鹊整天在王朝家房顶上旋绕，对着王朝家门叽叽喳喳，这可把我们这些小伙伴羡慕得不行。我曾久久地立于桤木树下，仰头望着那鸟巢，想象着雏鸟嗷嗷待哺的样子。有一次，一个狠心的猎人，用火药枪对着鸟巢开了一枪，鸟巢被打了个窟窿，雏鸟掉到地上，死了。当我们几个小伙伴捡起那可怜的尚未长出羽毛的小鸟时，眼泪夺眶而出。

　　后来，滥捕乱杀加上乱砍滥伐，环境日益恶化，喜鹊生存的天地越来越小，筑巢的大树难觅踪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故乡的小山村再也没听到喜鹊的鸣叫了。

　　近些年，村子里又先后住上了三对喜鹊。王朝家仍然是幸运而让人羡慕的。最先飞来的一对喜鹊，看上了王朝家门前那棵后来长成的桤木大树。时隔两年，我老家屋旁的杉树上和屋后山脊上也各住了一对。每当清晨，三对也就是六只喜鹊，伴着露珠和朝霞，或先或后飞出窝来，叽叽喳喳叫着，欢快之声点燃了缕缕炊烟，也感染了小山村，整个村子都跟着喜鹊兴奋起来。是呀，现在党的政策好，大山里也有宽敞的公路、崭新的屋舍了，在这满目青山中显得格外漂亮，望一眼便让人心生愉悦，能不兴奋么？

　　妻的老家在青冈坪村，也有几对喜鹊。春节回去上坟，喜鹊就在我们头顶嬉戏。甚至在场镇上那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上，也住了喜鹊。巨大的鸟巢压在枝头上，随风飘荡，就像行驶在天空中的小船。

　　我真替喜鹊高兴，愿替喜鹊向人类致以谢意，是人类的善举，或良心发现，还给了喜鹊一片生存的天地。良好的生态环境为喜鹊提供了丰盛的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喂饱了子女，喜鹊就敞开肚子生蛋孵孩子了。好多时候我老觉得，老家旁杉树上的那对喜鹊，定是王朝家门前桤木树上那对喜鹊的儿女。

　　当然，与其说是还喜鹊一片天地，还不如说是人类还给了自己一片青山绿水。

　　前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气温骤降。第二天清晨，推窗一看，白茫茫的一片。抬头观察屋旁杉树上的喜鹊窝，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只露出几枝褐色的断枝来。这样的天气，喜鹊吃什么呢？我想，我该以岁寒之礼施与喜鹊。于是我取来玉米和稻谷，盛在盆里，再端出一根板凳，放在杉树下的空地，将盆置于板凳之上，以便让喜鹊远远就能看见。完全不同于平日，喜鹊那天“出门”比往常晚了许多，临近中午时分，它们才磨磨蹭蹭慢慢腾腾飞出窝来，震得树枝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也许是从未见过眼前这景致，或者是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喜鹊只是在林间跳跃、滑翔，却很少大声叫着。半天时间过去了，盆里的食物丝毫未动。

　　这么寒冷的天气，虫子野果都被大雪覆盖了，喜鹊们却拒不接受我给它们准备的食物，而是固执地选择自己去觅食。看来，它们的骨子里，有着祖先留下的谆谆警示和强大基因——保护自己，远离危险。也许它们是对的，顺应自然的法则，才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最高境界。人类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不要去打扰它们。爱护大自然，就是爱护我们自己。

　　（刘友洪）

原文链接：http://www.sczx.gov.cn/content-22e4b4fbce854a6e9a877cc6b7803b42-2c93ea8284a7a3ce018509ba11b2050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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