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泄春光是柳条

　　

　　杜甫说，漏泄春光有柳条。李白说，春风柳上归。我说，柳是春天的引路人。

　　沥沥春雨，挥动它的长鞭，温柔地催促着大地万物。几回雨过，那湖边杨柳，便一天胜似一天地，挂上了新鲜的柳色。

　　任手指轻轻从绿色的枝条抚过，你会惊讶地发现，有一枚绒绒的柳花，软软地卧在叶片之间。柳花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只肥硕的毛毛虫，刚刚在春风里睡醒。“雀啄江头黄柳花”，说的就是那过路的鸟雀被柳色映花了眼，索性把柳花当成虫子欢喜地啄食。不过，真有那么笨的鸟雀吗？十有八九是鸟雀们啄着玩儿的吧，就如同孩子看到新奇的东西，总要试探着靠近去抚摸一下。

　　写柳花的诗里面，最喜欢的还是这句：“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读起来风流可爱，小小柳花因着吴姬娇媚的情意而更显迷人。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常见人把柳絮当成是柳花，其实柳絮是花褪后蒂结的种子。柳絮熟后，轻飘如棉，随风飞舞。柳便逐风而生，在土地上落脚，在水岸边扎根。

　　不管是柳花还是柳絮，诗人们总爱把它们一一写入诗中。你看“江上柳如烟”“青青一树烟”，满眼杨柳迷离，装着绵绵不断的情思；“春愁如柳絮”“柳絮池塘淡淡风”，那是借风扬起的纷飞柳絮，捎上了团团的愁绪。

　　“池上无风有落晖，杨花晴后自飞飞。为将纤质凌清镜，湿却无穷不得归。”这是唐朝韩愈描写柳絮的诗。夕阳西下，诗人坐在清澈如镜的池塘边，静心看着柳絮飘落在水中，纤细的绒毛已被水浸湿，不能像天晴后又飞起来的杨花那样起舞了。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你看，不论是流连于故乡的柳林，还是漫步在异地的柳堤，诗人们无不陶醉在春色之中，尽情享受春日时光。

　　小时候，柳絮飘飞的季节，最爱玩的一种游戏便是四处追逐这些飘飞的柳絮。把一团柳絮托于手中，轻轻吹口气，看它在空中快乐地飞舞，好似雪花飘飞，令人遐思无限。

　　作为一代豪放派词宗的苏轼，也写过不少细腻婉约之作。《水龙吟》便是吟咏柳花的：“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篇惜花词章，堪称此类词中极品。

　　朱自清在他的名作《梅雨潭》里说，那溅着的水花“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其实，像杨花，也像柳絮。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鸟恋旧林，鱼思故渊。人一旦离开故土，怀乡之情便会相伴一生。一经触动，思绪便会喷涌而出，也就成了文学创作的源泉。

　　风吹柳花一路香，我会记住这明媚的季节，在风中，在梦中，回到柳条般柔软的故乡。

　　（沈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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