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味道

　　

　　翻身起床，穿过大街随势进入小巷去李子林的店子买小笼包。那里的小笼包已经卖完了，再走几步去东门口那家豆花馆吃豆花饭。老板指了指一个大铁锅里的豆花，也卖得只余下一些豆花渣渣了。一看时间，才上午九点半，只有去十字口吃那家店子的小面了。

　　顺着小面的味道一路走去，其实，整个城市都充满了香料佐料饮食的味道。

　　这是川南长江边上一个叫纳溪的小城，永宁河从乌蒙大山里一路流出，在此与长江交汇，形成一座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古城。随着时代的变迁，改变或抹去了小城很多的固体形态，楼房、街道、铺面，唯一不变的是那些小城的味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饮食习惯，一个地界有一个地界的美食传统，它总在那些大街小巷里以时间和历史的形态保存着。

　　一个小城有一个小城的味道。

　　李子林那家小笼包子店，每天早晨总是有很多人排着队购买。包子不大，一个小小的蒸笼里放着十二个。那味道可足了，打开笼子，香味扑鼻，真有“开笼十里香”的效果。老板很精明，每天就只卖那么多，卖完就收摊儿，总是能让很多人充满期待和想像。没有小笼包了你就买黄粑吧，老板娘总是柔声细气地对你说。把你本来就食欲满满的肚皮再勾引一把，黄粑，你就不得不买来将就了。那黄粑不大不小的，味道照样入口舒服，适合慢慢地品味。

　　在这座小城里你不需要火急火燎地生活。河水很慢，江水也不急，慢才是特色，慢就对了，就像那些飘在城市大街小巷的味道一样，总是能慢慢地进入你的心田。

　　东门口那家豆花馆。慢悠悠的火苗，慢慢开着的豆花，不烫。不急，你找个位置坐下来，等着老板慢条斯理地端上豆花，再打好辣椒水调好调料，慢慢品，细嫩化渣，清爽回甜。心急吃不了热豆花。那些尘世与城事，那些烦恼与纠结，那些昨夜的酒醉和吵闹，都尽可放下，顺着豆花的味道一丝一缕消散得一干二尽。豆花吃顺嘴了，还可点一两个凉菜或炒菜，再来二两老白干不紧不慢下了肚皮……这些怕真就是人们说的神仙日子了。

　　穿过那条小巷，不用急，城市的味道浓着呢。石板上铺满了苔藓懒懒的痕迹。小墙小窗上，一朵花或一根藤都长满了时间的记忆。那扇窗已经很有味道了，雕花刻兰，有鱼有鸟，任凭阳光在上面细作。小铁匠铺飘出铁水和煤烟的味道，写对联的小店飘出书香的味道，裁缝店里飘出新布新衣物的味道，这就是时间与生活本来的味道。

　　那些霓虹与钢筋之间，灯红酒绿，硝烟漫卷，水泥与涂料的味道时常让人闷气，只能在小巷里感受时间和味道的真迹。一株小草、一棵老树、一段老城墙、一幅褪色的门画、一扇锈迹的门窗和偶尔从巷子口那家串串香小店里飘过来的风，都是沉醉的理由。

　　小城总是与小有着关联。小笼包，小黄粑，小面馆，小街小巷，那些小小的记忆与过往，每一缕味道都是沁人肺腑的。

　　那家小小的串串香小店已经开了二十年了呢，还是那些顾客，还是一样的味道。那个推着小车在小巷里卖茶叶蛋的大嫂，叫卖声比茶叶蛋还有味道，一个人供出了两个大学生。老桥头的那家凉菜店小得只能摆得下一个小小的凉菜摊子，可每天下班后那里是排着队等着买凉菜，卤鸡卤鸭猪蹄子猪耳朵花生米和鸡脚脚鸭爪爪，那小生意可比好多大酒店还兴旺着。

　　那个摊肉饼的，八年了还在那个地方摊他的肉饼。

　　那个卖泡菜的，两个泡菜坛子就养活了一家五口人。

　　那个卖烤红苕的，他烤的是红苕还是另一种人生呢？

　　时间在过滤着小城的一点一滴，小城在发生着显眼的变化。连接城市的桥是增加了一座又一座，街面从几米到十几米再到几十米，楼房从青砖灰瓦小平房变得一高再高。没有变的，还是那些小城的味道。

　　越麻越想吃的小火锅串串香；又酸又辣又鲜的酸菜豆腐鱼；分不清是豆花还是火锅的豆花火锅；一口下去满口都香的麻辣兔。烤五花肉、酸辣粉儿、砂锅米线儿、麻辣土豆花，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就好这一口。城市的味道不在那些高楼大厦之间，不在那些霓虹闪烁之上，不在那些半梦半醒里。得放下心去走走，穿过老街老巷，老城墙、黄桷树、李子林、较场口、和尚桥、上码头……这些老地名和老房老屋，听起来就是一种味道。

　　在那些老店里、宽板凳上、老门老窗前，吃串麻辣串儿，喝上两三杯小酒，慢慢地回忆小城的一山一水一人一物，见过的和没见过的，过去的和现在的以及未来的，那是一段多么有味道的时光。

　　（周天红）

原文链接：http://www.sczx.gov.cn/content-22e4b4fbce854a6e9a877cc6b7803b42-2c93ea827af581df017b3d654e5d08d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