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文化的长远流脉——读《天下清水：闽南人的信仰和生活》

　　

　　

　　书名：《天下清水：闽南人的信仰和生活》

　　作者：谢文哲

　　出版时间：2021年6月

　　谢文哲，福建安溪人，长期致力于闽南文化研究，先后出版《茶之原乡：铁观音风土考察》《香火：闽南文化札记》等多部作品。《天下清水：闽南人的信仰和生活》是他的新作。该书以翔实的文本搜集和实地考察相结合的形式，讲述了传统文化中广为流行的清水祖师信仰之形成与传播的过程，揭示了这一信仰在闽南人及台胞、侨胞生活中的深刻影响。

　　清水祖师俗姓陈，讳荣祖，法名普足。据史志记载，宋仁宗时出生于福建永春，少年颖慧，熟读佛经，自断仕途而虔心向佛，出家苦修，磨砺自我，端然坐逝之后，被远近乡人奉为菩萨。此后，历一百六十余年，经宋朝廷四次册封，香火旺盛，在闽南民间遂成燎原之势。普足禅师创建清水岩寺，为第一任住持，经南宋、元、明、清、民国迄今，历代住持僧均秉承清水祖师志向，湛深禅理，传播宗风，增建岩宇，造福地方，为世人称道。

　　全书分为“溪山开宗”“闽南蕙风”“台岛慈云”“南洋法雨”四个部分，清楚地表明了清水信仰传播的主要路径。假设把溪山开宗比作种子播撒，那么，接着就是大树的长成，然后主干分成枝杈，每条枝杈又分出更小的枝丫。谢文哲遍访各地，既呈现清水信仰落地的具体过程，也细究各个地方信仰的殊异之处，从路径分出更小的路径，细致研考，步步深入。这种书写方式显示了作者明确的历史感和现实感，所有的认识都基于对地方传统和现实情况的了解，揭示了系统又丰富的文化人类学的内涵。

　　在谢文哲看来，清水祖师的香火起于民间，来自草根，带着宽慰人心的绵绵力量，展开人、神、自然三者之间的“亲善关系”。这就是闽南人所尊崇的“水德”。水无定型，潜流不竭，清水信仰参差有别。信仰构成了人的行为约束的重要因素，提供了关于超自然世界如何运作，以及如何与人类世界联系的看法。别开生面的祖师信俗活动，历经千百年历史沉淀，积累深厚的文化内涵，遍及音乐、舞蹈、绘画、戏曲等诸多艺术门类，体现为各种来源于实践、贴近大众生活的民俗活动，所有具体的仪式细节背后自有其历史渊源，呈现纷繁复杂的文明要素和社会变相，时至今天，已经成为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闽南是一个移民社会，各种民间信仰既传承了中原传统，又在现实的变迁中统摄了在地文化的因素。福建多山面海，生活在此的人们，长期“以海为田”，与水这个既带来财富又充满风险的物质相处。自唐朝末年从中原迁徙而来之后，闽南人就积极利用、拓展海上贸易为自己争取谋生的机会。海上贸易的巨大风险性让闽南人格外信仰超自然力量的庇佑，恪守道德的因果报应。这种信仰有助于加强诚信的自我道德约束，提高商业契约的可执行度。

　　历史学家施坚雅、休·克拉克等人都曾经从“区域功能”的角度去研究闽南，认为闽南地区是随着海外贸易而高度商业化整合的区域，以转口贸易为代表的繁荣的海上贸易整合了不断增长的各种社会资源，促成了闽南在中古史上的跨部门的多元繁荣。莫里斯·弗里德曼在《东南亚华人：长时段的观点》一文中，指出“南洋”一词强调了中国与海洋的关系，它首先指的是一个贸易区。王庚武先生的《中国与海外华人》一书，梳理了华人移民史，探讨了闽南港口城市看待东南亚的“地方眼光”的嬗变。

　　清水祖师信仰由安溪、闽南向闽省内外、东南亚等地播迁，这个轨迹与闽南社会发展史、移民史是高度重合的。具有移民传统的闽南人，前赴后继地向异域进发，在华人世界网络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就是由信仰构成的主导观念思维，即使突破了地域的联系，仍然作为维系族群的强有力的符号，产生强大的凝聚力。《天下清水：闽南人的信仰和生活》正是一项突出的证明，清水祖师信仰如水流漫，深嵌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成为一条长远的流脉。

　　（赵青新）

原文链接：http://www.sczx.gov.cn/content-22e4b4fbce854a6e9a877cc6b7803b42-2c93ea827af581df017b38341bb5082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