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那道暖红

　　□李晓东

　　每年冬季，我总喜欢去抚州文昌桥头走走，看看那道充满年味的暖红。

　　这里向来有写对联卖对联的风俗。进入腊月后，桥头便有几个老先生沿路摆摊卖春联，将刚写好的大红对联一字排开，铺在街道旁晾干，等候顾客来挑选。临近年关，卖春联的地摊渐渐多起来，放眼望去，那道暖红仿佛看不到尽头，就像一条红色的河流缓缓流动着，流向人们的心底。

　　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我在抚州北门一所高校读书时，每到腊月便邀同学一起去文昌桥头看老先生写春联，一是为了感受过年的喜庆氛围，二是为了体味现场写毛笔字的魅力。站在摊位前，看他们挥毫泼墨、奋笔疾书，简直是一种享受。他们神情自若，写字又快又好，看似很随意，却极有章法，讲究结构严谨、前后呼应、布局合理，每每让我钦佩不已。

　　后来，小镇上渐渐找不到写春联卖的人了，但抚州城里的文昌桥头一直有人写春联卖，并且时有“新人”加入。

　　前年腊月廿六，是个久违的晴天，只见卖春联的地摊从文昌桥西头一直延伸到新华书店对面的人行道上，而前来买春联的人也格外多，一些地摊前还要编号排队等候呢。去年腊月廿六，同样是个晴好的日子，卖春联的地摊更多了，就连文昌桥东头也新开了几家现场写卖春联的店铺，生意很是红火。也许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文化品位也随着提高了，市民更喜欢买现场书写的有个性有温度的“墨宝”，而不满足千篇一律的“印制品”。不过，我还注意到，有些不买春联的人也喜欢来扎堆凑热闹，甚至还带着孩子来熏陶一下，他们东走西瞧，一会儿瞧瞧这位先生写的字，一会儿看看那位先生写的字，还时不时评论一番。他们踱来踱去，或许是为了感受一下书法的魅力吧，又或许是为了沾沾过年的喜气吧。

　　就在桥头人行道的空地上，我认识好几个卖春联的先生。戈先生年逾六旬，每到年关便带着妻子一块来卖春联，他写字，妻子收钱，打帮手。他擅长写隶楷字体，风格独特，字体结构严谨，而又活泼有趣，很有灵气。他的对联很适合贴在书房里，我好几年都请他写书房对联。他性格谦和，很健谈，平时爱喝点小酒，身上有古代文人气息，淡泊率性。他常说桥头热闹、喜庆，有年味，自己写春联卖只是图过年好玩而已，并不指望赚钱。只要顾客欣赏他的字，他就特别开心，少收点钱也乐意。事实上，他的中号对联也只卖10元一副，比别人便宜。

　　与戈先生不同，徐先生看上去不到50岁。他擅长写楷书，用墨多，下笔重，字体端庄沉稳，笔画刚劲有力，锋芒毕露。他写的春联卖得偏贵，中号20元一副，大号30元，但买主特别多。前年，他还支起了大帐篷，让买主站在帐篷外排队等候。他非常自信，说他写的春联“物有所值”。当有人问起他一年卖春联的收入时，他直言不讳地说赚2万元不成问题。

　　更有一位70多岁的老先生，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长得高而瘦，衣着朴素，神情木讷，说话不多。他总写正楷字，一丝不苟，那字很本色，乍看不起眼，却非常耐看，只是光顾的人较少。相比之下，他显得有些失落。然而，我几乎每年都看到他来卖春联。难道他家里真的缺钱吗？他准是出于对写毛笔字的热爱，通过写春联来寄托情怀，分享这里暖红喜庆的年味吧。

　　时光如流，年复一年，写春联卖的“先生”们不断变换着，但不变的是文昌桥头那道暖红喜庆的风景线。我想，在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暖红的色调来点缀生活、温暖心灵。走在文昌桥头的暖红里，我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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