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窗

　　旧时的乡村建筑，屋顶上都有一个天窗，方便通风和透光。这个构造似乎很早就有，但具体始于哪一年，已无从得知。不过，根据清人叶燮的考证，汉魏六朝时应已出现了。

　　那时的天窗，也写作“天牕”，叶燮在《原诗》里言称“六朝诗始有牕棂楹槛屏蔽开阖”。而我读过的诗中，印象深刻的有北周诗人、文学家庾信写的那句“地镜堦基远，天牕影迹深”。到了宋代，望着天窗等天亮似乎成了人们常见的的一种消遣方式。范成大有两句诗：“寻思断梦半瞢腾，渐见天窗纸瓦明。”诗人从睡梦中醒来，忽然就不想睡了，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变亮。而我关于天窗的记忆停留在我年幼的时候。

　　如果将时光倒退到20多年以前，我家的老房子还未拆掉——那间老屋顶上便设有天窗。天窗像是屋子的眼睛，虽不甚大，但分外明亮。夜色四合时，当前后房门插上了门栓，当煤油灯剪灭了灯火，屋里仅有的光亮都是天窗里渗进来的。虽然透过天窗看天空，总觉得自己很像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然而那一刻“看窗外风景”的心情却满是新鲜与欢喜。

　　我喜欢在屋里看月亮，看星星，看雨滴，看树影起舞，看流星划过夜空，看疾风如健马跑过，看云悠悠地飘浮，看春去秋来夏荣冬枯，看二十四节气在窗外不停地变换。

　　天窗外的世界，是尘世风景的缩影。

　　天气晴好的夜晚，月光斜斜地洒落，穿过天窗，将屋中某处凹凸不平的地面照得分外显眼，连地上的蚂蚁、角落里的蛐蛐也是清晰可见。下了雨，那些细细密密的雨丝贴着玻璃好奇地朝屋里看上一眼，然后顺着瓦缝滑向屋檐。骤雨初歇，有时会有一只鸟停在那儿，透过天窗，与人四目相对；有时是一片叶子，像是追着风跑累了正在屋顶上歇息。人在屋里打量它们，它们也隔着玻璃打量人。这一场对视，可以从前一日的黄昏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清晨。

　　长夜漫漫，你不妨端一把躺椅，将身子随意地舒展，半颐半睡月明中。你也可以静静地默默地看天，再放点舒缓的音乐作为伴奏。老人，小孩，中年人，在不同的天窗下，看的却是同一片天，同一个月亮，同一朵乌云以及同一场雨。众人说说笑笑间，时光已自悄悄地溜走了。

　　天光大亮时，窗外的风景倏变，黎明的曙光和天边的鱼肚白相伴而至。隔着天窗，我看一只鸟唱歌给另一只鸟听，看一片叶子拥抱另一片叶子，看一个昨天的梦串接一个明天的梦。

　　如今，20多年过去了，无论城市还是农村，热闹与繁华的程度皆非从前可比。然而令人深感遗憾的是，在高楼大厦一天天增多的同时，屋顶的天窗却在一天天减少，几近绝迹了。有时觉得，还是从前的人过日子幸福，虽然那时候大家都不富裕，但是却有透过天窗看世界的闲情。

　　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早已没有了抬头看天空的心情。他们每日里早出晚归，奔波在柴米油盐间，将赏花赏月的心情都埋葬在碌碌营营之中了。

　　我多想给眼睛留一扇天窗，看春天花香飘过，看夏天萤火虫飞过，看秋天西风打落树上的叶子，看冬天雪花落在苍茫的大地上。我多想给心灵留一扇天窗，这样我们的日子才不会因为精神的贫乏而变得无聊。

　　（潘玉毅）

原文链接：http://www.sczx.gov.cn/content-22e4b4fbce854a6e9a877cc6b7803b42-2c93ea8288f5ea1901892f059ca40254.html
[免责声明] 本文来源于网络转载，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不构成商业目的。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它问题，请在30日内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