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军装

　　□ 杜维民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小伙伴牛牛穿件草绿色军装，腰上别把木头手枪，来邀我玩捉特务的游戏。我眼馋他的军装，便用弹弓做交易，俩人换衣服穿。母亲发现我穿牛牛的衣服，沉下脸要我赶紧脱下来，别把人家的衣服撕破了。我总是不愿脱，嚷嚷着要多穿会。闹的次数多了，她便与父亲商量，把父亲的一件旧军衣拿来，在油灯下裁裁剪剪，一针一线改成小军装。我和哥哥高兴地一蹦三丈高，俩人轮流穿，每人一天。我穿上肥大的军衣去上学，同学们围拢来看。我嘴角一扬，扯着胸前有八一字样的钮扣自豪地说：“看，我这是真正的军装。”有一次，哥哥耍赖硬要多穿一天，我扑在他大腿上狠狠地咬了口。顿时，鲜血染红了裤腿，我吓得“哇哇”大哭。连说：“哥哥，我不要军装了，我让你穿。”

　　那时，我们家穷，五口人全靠父亲三十几块钱工资生活。吃饭都紧巴巴，没有闲钱做新衣裳。母亲常把多余的布票拿去送人或跟老乡换鸡蛋吃。

　　转眼，春暖花开。母亲托在茶场的亲戚，弄个摘茶叶的本子，去摘茶叶赚钱。我家离茶场约六公里地，天上的启明星还在闪烁，母亲就拎着两只大竹篮，用搪瓷缸带上饭菜，走路赶到茶场时，天才麻麻亮。她中午在茶园里就着山泉水吃顿冷饭。摘一斤茶叶三分钱，她每天能摘四、五十斤茶叶，常常累的腰酸背痛，天黑漆漆才回家。一天，她在山岗上采茶，一不小心扯到一个马蜂窝。顿时，一群黄蜂就像战斗机似地围住她“嗡嗡”俯冲。母亲由于心大急，脚被树枝绊倒摔了一跤，脸也划破了。傍晚，我放学回家，看到母亲脸上裹着纱布、手又肿得像馒头，便问母亲怎么回事？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娘本想摘茶叶赚点钱，给你做套军装。可是，娘真没用……”

　　我哭泣着说：“娘，你不要去摘茶叶，我不穿军装啦。”

　　这次，母亲没有赚到钱，反而用去十多元医药费，导致家里的生活更加拮据，一连吃了半个多月的萝卜、白菜加腌菜汤。母亲病好后，帮人纳鞋底、看小孩赚钱。数九寒冬，她一双手由于下多了冷水，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十个指头弯曲地伸不直，稍一用力，裂口就渗血。看到母亲的手，我心也在滴血，想偷偷给母亲买双毛线手套。于是，我向老师撒谎肚子痛，请了一天假。我像一只出笼的小鸟，跑到学校后面的山上，把书包藏在草丛中，满山坳跑，拣茶籽卖。中饭也没有回家吃。下午，正当我在山上跑来跑去，把书包衣袋裤袋塞得满满时，突然冒出一村民，拎住我的衣领，说我偷生产队的茶籽，把我捉到学校，通知家长来处理。气得母亲眼泪汪汪，问我为什么要逃学？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过后，我把这件事写在作文里，老师说这篇作文写得好，有血有肉，在班上作范文宣读，并奖给我两本作业本。母亲获悉后，高兴地把我揽进怀里抹着眼泪，为此，过年还给我做了一套白洋布染的新衣裳。

　　但是，军装却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梦。18岁，我报名去参军，才穿上了真正的草绿色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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