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瘦挺入画来

　　荆棘，其实是两种植物：荆，是指山荆，秋天开出一串串紫红色的花儿，然后结下一串串灰紫色的种籽；棘，则是泛指生有长刺的灌木，不过在北方，一般就是指山酸枣树。

　　荆棘，卑贱，不受人关注，更谈不上受人重视。它是卑微者，但它又是恶劣环境下的倔强不屈者。

　　荆棘，在西方，很少入画。但在中国传统画，特别是一些文人画中，却有不少以荆棘为题材的作品。而且，在这些“荆棘画”中，画家所画还大多是冬天的荆棘——落叶殆尽，枝条瘦硬，根刺凸显，在满目的萧索中，彰显着一份不屈的倔强和挺硬。

　　恶劣环境下的一丛荆棘，有着别样的生命力。

　　北宋画家黄居寀，画有一幅《山鹧棘雀图》。画面上：河岸边，岸石数块，兀然而立，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石隙间，荒草点缀，草已干枯；而在最高大的石块边，一丛荆棘耸然而出，是从石缝中生长出来的，棘叶已凋尽，只剩下干枯的枝条生硬地挺耸着，占据了画面的上半部。就在这荆棘周围，以及荆棘之上，布散着多只雀鸟，近处一只长尾巴鸟儿，站立岸边，脑袋前伸，目光投向水面，似在寻觅，又似在盯视，远处几只雀鸟儿栖落在荆棘上，端坐者、俯视者、回首翘望者、振翅欲飞者……形态各异。另有两只鸟儿，似乎刚刚飞临，振翅半空，若即若离，情态栩栩然……

　　荆棘是衰枯的象征，再加上秃石、枯草，整幅画面，给人一种荒寒、萧疏、苍凉的感觉。但细细品味，那瘦枯中，却有一份挺硬和不屈，仿佛正在等待着春天的到来——蓄芽待发，枯中蓄荣。而那些环绕荆棘的鸟儿，则给这荒寒、萧索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机、几多活力、几许暖意。

　　在这儿，一丛荆棘，是枯寒环境中的傲寒者，亦藏有枯中待荣的含意。

　　南宋马麟画有一幅《暮雪寒禽图》，更是将荆棘作为主要景象加以呈现。

　　画面右边，是倾斜的岩石，岩石边，老竹一株，三两枝带刺的荆棘，旁逸斜出，探入画面偏下，然后，又回翘而上，占据画面中央。老竹、棘条上，有浅雪覆盖。有趣的是，枝上仿佛还缀着几粒红色的果子，猩红耀目。寒风瑟瑟中，两只鸟儿踞于枝条上，一只是白羽，另一只黑白相间，白羽者缩颈回首，两爪紧抓枝上，长尾下垂，依偎在另一只身旁，黑白羽毛的鸟儿，正回首相望。画面有题跋曰：“踈枝潜缀粉，并翅不禁寒。”很显然，这是两只躲在荆棘上避寒的鸟儿。在暮色雪景笼罩之下，整幅画面虽溢满萧索寒凝之气。然而，几粒红果儿加上一对顾盼相望、相依取暖的鸟儿，却又给人一份温暖感。

　　在这儿，枯瘦的棘条，却给人一种苍劲洒脱之感。它似乎在告诉人们：纵是处在纵横交错的荆棘之中，也仍然有温暖存在，仍然有活力和生机存在。

　　荆棘入画，应该是与中国画中的“寒林”主题有关的。

　　“寒林远山”，或者说“寒林远野”，在中国山水画中，是一个很重要的绘画主题。所谓“寒林”，是指入冬之后的林野景象，诸如林木清旷、枯木倔强、荒榛满地、杂树乱生、寒林萧萧、苍凉萧疏等。

　　值得注意的是，“寒林”主题，在表现萧瑟衰败的同时，更重要的还是想借此表达《易经》中“剥尽必复”“否极泰来”的道理。正如台湾著名美术史家李霖灿先生所言：“每届冬季时光，树叶脱落殆尽，只剩下树梢在风中摇曳；但是在枝梢萧然中生机异常茂盛，来年春天一到便会茁壮地萌芽生叶，一片生机盎然。”

　　寒林，枯中蕴生，枯中有荣。而荆棘，在最能表现冬日萧瑟、衰败的同时，也最具有傲寒力，最能表现生命的坚硬和孕育着的生机。其成为画中之景，自是理所当然了。

　　（路来森）

原文链接：http://www.sczx.gov.cn/content-22e4b4fbce854a6e9a877cc6b7803b42-2c93ea8284a7a3ce018513d5bcc30588.html
[免责声明] 本文来源于网络转载，仅供学习交流使用，不构成商业目的。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它问题，请在30日内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