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期而遇的美好

　　

　　大沙河的春水中，惊现七只美丽的白天鹅，令市民欣喜不已。一时，全城静了下来，慢了下来。我也在观鸟队伍中，不觉竟呆呆站着欣赏了半小时。

　　冰融水涨的河面，宽阔、清澈，水天一色，轻风漾起鳞鳞微澜。七只天鹅何时从天而降，无人知晓。在那个暖阳复照的午后，它们突然优雅地浮在我们日夜相伴的大沙河之上。从何方来？是从遥远浩渺的洞庭一湖？向何方去？去往辽阔春暖的西伯利亚？我想应该是。

　　我在小城已生活20余年，还是第一次有幸得见。这猝不及防的邂逅，治愈了我一贯的浮躁。有时，站在滨河两岸、大桥之上；有时，登上湿地沙洲、高楼阳台；有时，沐着清晨朝霞、夕阳余晖……我从不同角度默默守望着这七只天鹅。它们的真身与倒影，构成如诗如画的完美对称，且在不时变换着姿势：或伸颈仰头、或埋首梳羽、或涉水寻食、或展翅翩舞。天鹅们还会忽地振翅在水面滑翔，腾起一排排浪花，飞过沙洲、柳梢，飞过大桥、楼宇，在蔚蓝晴空上恣意排出如梦如幻的“七星阵图”。

　　本以为，天鹅很快就会启程离去。可一连数日，它们都在河中休憩，延续惊喜，与岸边的人们相看不厌。天鹅许是历经漫漫长途飞翔，俯瞰隐在太行深山的一脉清流，而欢喜停驻歇羽。它们欢喜，我们亦欢喜，欢喜在这美好的初春相遇。

　　不论工作生活有再多的碌碌与不悦，每每远远望见天鹅的倩影仍在，我便瞬间心如止水，放空释然，满是欢喜。虽然，我明了它们不日又将远翔，可我依然欢喜。它们的路在远方，心在远方，故乡在远方。其实，我与天鹅一样，皆在路上，心向远方。

　　周末闲游，路遇朋友于姐。她邀我去她家午餐，说是村里正值庙会，备了家常饭待客，“就是添把筷子的事儿”。一句话，满满的乡情，让我顿觉一种“相请不如偶遇”的亲切，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姐生活的村庄倪家洼，位于库区，我还是第一次来。天然的湿地公园，灵山秀水，风光旖旎，鱼鹰捕鱼，水鸟翩跹，小船悠悠，轻风拂面，宛若朴素版的“千里江山图”。置身其中，远眺，深呼吸，吹着风，颇有“宠辱偕忘”之感。于姐从山东济南嫁过来，因精明能干、温良和善，被村民推选为村支书。她自信满满地讲着带领乡亲“过好日子”的历程与设想，并说这五天的村戏便是她张罗着从外地请来的表演团队。

　　河南坠子，高亢婉转，村民很喜欢。农事未满的人们，搬把凳子或坐块石头，听得津津有味。卖衣服的、卖日用杂货的、炸油条的、开儿童游乐场的，挨挨挤挤，占满村街，令我恍若回到童年。于姐带我在人群中穿行，不时跟乡亲们打招呼。戏曲音儿渐弱，一处矮山环抱、温馨整洁的农家小院，出现在面前。

　　于姐说：“到家了！”撩帘进屋，圆桌上已摆满丰盛的菜肴和碗碟。陆续，于姐的家人、亲戚和几位村干部，加上我，一起围满桌子。地道的枣杠子酒倒上，清香洋溢。炖草鱼、炸小鱼、腌肉烩菜、切瓣儿腌鸡蛋、韭菜炒鸡蛋、玉米糁杂粮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久违的农家饭、久违的乡亲会餐，安抚了我的胃，更治愈了我的心。

　　于姐一边说着“家常便饭，凑合着吃”；一边描绘她意欲依托倪家洼的自然山水、特色美食、淳朴乡风，大搞旅游业的美好图景。原本是一次闲游散心，却不期而遇地因于姐的盛情款待与满腔热忱，治愈了我长期因工作压力带来的困扰。心想，做人就应该像于姐这样，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就够了。

　　其实，那些不期而遇的美好，还有很多。只要肯敞开心扉去发现，去接纳，去消化，皆可转化为有效的治愈。

　　那些隐在街巷里苍劲葱郁的古槐，看遍人世间的熙来攘往，让我心生笑待浮生的淡然；那些上了年头，却依然惹人倾慕的小吃店、手艺店，让我对店主几十年不变的味道与技艺心生敬畏，懂得了什么叫坚守；那些我曾在加班后的深夜走过的小胡同、填饱肚子的二十四小时餐馆，让我感慨万千，学会珍惜当下；那些在小广场跳舞、唱歌、舞龙绸、踢毽子、打陀螺的市民，尽兴忘我，挥洒着对生活的热爱，让我也脚步生风；那些随时令萌发、蓬勃、凋零、冬眠的花花草草，让我更加珍爱生命；那些淹没在汹涌人潮中天真无邪的孩童笑声、活力四射的青春身影、执手搀扶的老夫老妻，让我觉得一世烟火、人间值得……

　　黄昏，在朋友圈看到一些信息：大沙河上又飞来一只落单的天鹅，凑成了八只，水上风景更为靓眼；倪家洼的夜场大戏，即将鸣鼓开唱，唱出新农村的精气神；公园里向阳的玉兰，已魔术般吐出粉嫩的花瓣……我关了电脑，换上春装，走出家门，拥抱又一个万物萌发的春天。

　　（张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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